好好生活

「紅血球1.35(百萬)，血氧13%，觀察看看，差不多要輸血了」

「哦!」

忘了這是妳第幾次要輸血了，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?可是今晚姊姊的心情特別的複雜，因為要面對的不只是輸血的風險，還有要面臨找捐血狗、配對、每個月定期輸血的未來，不知道找不找的到血狗、不知道妳的身體可否再承受第三隻狗的血、不知道自己每個月2萬5的薪水可不可以再撐下去，讓我有了好可怕的念頭。

     「是不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?」對不起，回家的路上，姊姊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，還試圖跟自己說去卜個塔羅牌、抽個籤，用無形的力量來強化自己心裡那謎樣的聲音。

     5年前一個好想養隻狗的念頭，讓我在從未看過妳照片的情況下把妳帶回來。但是人生總是奇妙不已，原來上帝早就安排好我們在一起，在我們身上做了很多奇妙的工：我們有著一樣的大眼睛、一樣的大肚子、一樣常常被誤認為懷孕、一樣貪吃、貪睡，更特別的是我們一起便秘、一起拉肚子，還有很多令人莞爾的巧合，每一次我都知道：妳就是註定要來當我的小孩!

     還記得妳剛來到我們家的前幾天嗎?姊姊因為不會照顧狗(雖然當時妳已經是6歲的成犬了)，讓妳吃了太多東西導致胃脹氣，妳快爆炸的肚皮(是的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)嚇的我下了班便趕快帶妳到醫院，醫生檢查後笑著說「沒問題!是吃太飽了!」讓我糗翻了，不過同時也檢查出妳有心臟病、臗關節的問題。那是第一次我後悔養了妳，也是唯一一次。因為覺得自己怎麼會帶了一隻病狗回來，甚至想過要把妳退回，還安慰性的跟自己說「我會盡力，養不起也沒辦法了!」，沒想到我還真的很盡力，這一晃眼，5年就過去了。

     去年妳發病，緊急輸了一次血，但是貧血的問題一直沒改善，做了很多檢查，甚至醫生陪著我們到高雄去進行更精密的診斷，陸陸續續發現了一些罕見的疾病在妳身上出現，除了瑪爾濟斯的基本疾病心臟病外，還有腎上腺素抗進、溶血、免疫抑制、骨髓無法造血這些倒楣鬼才會得到的病!!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覺得上帝是很不公平，讓妳只有3.2公斤的身體得承受這麼多「罕見」的病，每天得吃那麼多藥，不斷的檢查、抽血、輸血!!為甚麼是妳?姊姊也找不到答案。

     可是我還是常常想，幸好是我把妳帶回來了!幸好我們「一直」遇見了很好的醫生，幸好因為前人的關係我搬回了嘉義，如果不是這些支持，如果是別人養妳，也許去年妳發病的時候就走了!我很驕傲，因為這一路以來我很用心的守護著妳(當然妳也很配合啦)，每一個機會我們都嘗試，走到現在，是極限了吧?!老實說，姊姊真的累了。

     這幾次妳情況不太好的時候，我總是抱著妳哭，上一次猶豫著要不要開刀的時候，我崩潰的面對自己的心，然後我跟妳說我們要轟轟烈烈的戰爭，不要苟延殘喘的活著，一方面考慮到未來我會換工作到外地，一方面也考量到經濟的問題，情況又暫時的穩定了，但是又不穩定了。

只是，為甚麼人到絕境的時候，無法像電視上那樣演的，把眼淚滴到身上，病就會奇蹟似的痊癒呢?

    對不起呀妹妹，今天，姊姊真的想放棄。
    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樣的放棄方式才是好的，我頗析的自己的心態，原來所謂的好，美其名是對妳好，可是實際上，是我自己的解脫，可以解脫每天換尿布、擦大便的日子，可以解脫累的半死還要摸肚子的日子，可以解脫每天拖地的日子，可以解脫請假帶妳看醫生的日子，可以解脫看不到痊癒希望的日子。我是這麼渴望擺脫妳嗎?所以得用這樣虛偽的理由「讓糖糖解脫」來說服自己?可是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，我明明那麼愛妳，那麼渴望每天擁著妳睡覺，為甚麼我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、這麼虛偽的念頭呢?

     今晚，當我呆坐在客廳想著要放棄的時候，哥哥帶著妳回來，一進門，妳飛奔向我，馬上爬到我的腿上討摸摸。是不是妳感受到了我的猶豫了，那一刻妳特別激動，妳在說「姊姊我要繼續陪妳!!」，對吧!?原來你一直知道，原來妳聽的懂醫生的話，原來敏銳的妳感受到我的不安和猶豫，原來妳用行動給了我答案，而我，在自己虛僞之中，也回答了自己。這麼簡單，是我太複雜。

     如果真的因為這樣解脫，那恐怕這輩子姊姊都會有無法原諒自己的枷鎖。

     親愛的糖啊!謝謝妳教會了我去愛、去珍惜、去負責，可是在妳還沒教會我放手之前，在繼續陪我好嗎?我們一起努力，像以前那樣，很努力，一起。

     親愛的糖糖，今晚姊姊無法開口說我愛妳，因為我早已泣不成聲，我知道妳知道。